2024年被称为“低空经济元年”，无人机飞上天的同时，无人机飞手的热度也同步“起飞”。
据有关部门测算，目前我国无人机操控员的就业人才缺口高达100万人。行业风口效应带动下，无人机飞手考证热情高涨，带动无人机飞手培训等相关市场行情持续飙升。
然而，行业“小白”真的能靠一张证，拿到高薪吗？一名合格的无人机飞手，要具备哪些素质？无人机应用是否真的迎来了井喷式发展？
宁波首条“商场—社区”无人机航线首飞时的场景。 由受访企业供图
飞手考证热，驾校改行教飞机
起飞、悬停、飞行、降落……位于杭州市余杭区的杭州迅喵数字科技有限公司室外培训场地上，25岁的朱仁强在教练带领下，正在进行小型无人机实操学习。
“最近，无人机行业很火，我打算考个执照，以后就在这个行业发展。”朱仁强告诉记者，自己此前从事教培行业，最近有了转行的打算，了解到无人机飞手市场需求大，就业前景好，便报名参加了培训。
在杭州迅喵数字科技有限公司培训基地，学员们正在上无人机理论课。潮新闻记者 鲁杰 摄
这波无人机飞手考证热，直接传导到了各大培训机构。
杭州迅喵数字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毛中权从事无人机飞手培训近5年，他察觉到，自去年底以来，报名培训的学员明显增多。
“机构成立起初，我们每个月的培训量仅二三十人，目前已达到200人左右，我们把培训点也拓展到湖州、金华、台州、丽水等地。”他预计今年全年的培训人数约2000人，可比去年翻一番。
“今年来，无人机执照培训报名人数增长超过50%，咨询量更是成倍增加。”宁波芸济无人机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陈冠孟表示，考证人群中，除了消防等专业从业人员有考证刚需外，有一半左右是大学毕业生和社会人士，他们大多是出于“多一门技能”的就业考量。
在各类无人机执照中，CAAC无人机执照（民用无人驾驶航空器操控员执照）的含金量最高，它由中国民航局飞行标准司直接签发，相当于无人机行业从业者的“敲门砖”。
“就像汽车驾照对应不同的车型，CAAC无人机执照根据不同的飞行需求和技术水平，分为三个等级：视距内驾驶员、超视距驾驶员和教员证。”毛中权介绍，超视距驾驶员是市面上考证的主流选择，拿到这个执照意味着飞手可以独立完成无人机的所有飞行任务，并具有规划飞行航线的决策能力。
据了解，目前浙江有3个CAAC无人机执照考点，分布在杭州西湖区、临安区以及宁波镇海区，每个考点每月均有一场考试。“今年7月底，位于西湖区的考点有一场考试近500人参加，创下历史新高。”具有考点资质的杭州智翔航空技术有限公司教培部总监潘健敏透露。
杭州迅喵数字科技有限公司，学员在室外场地操控无人机。潮新闻记者 王柯宇 摄
通常，无人机飞手的培训时间和成本并不低：费用在七八千到两万元不等，培训周在期在15到25天左右，并且全脱产。
飞手考证为何这么热？在潘健敏看来，一方面，因为低空经济的迅速发展，无人机广泛应用于农业、测绘、交通、物流等多个领域，各行业对飞手的需求量明显增大。
另一方面，也和今年起实施的《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有关。该条例规定，操控小型、中型、大型民用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的人员，需取得CAAC无人机执照。
“这意味着，持证成为飞手从业的必要条件，因此催生了考证热。”潘健敏说。
宁波首条“商场—社区”无人机航线首飞时的场景。由受访企业供图
新风口、新需求之下，不少汽车驾驶员培训学校开始跨界拓展无人机培训业务。最近，杭州富阳城运机动车驾驶员培训有限公司取得《民用无人驾驶航空器运营合格证》，成为杭州首家具备自主开展无人机经营性飞行活动资格的驾培企业，将于近期开展招生培训。
“未来，无人机的应用会像汽车一样普遍。这片新蓝海，我们也要搏一搏。”公司总经理夏言传说。
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国新注册无人机接近60.8万架，较去年底增长了48%。相比这一数据，仅有22.5万人拥有无人机飞手执照。在浙江、广东、山东、四川、福建等无人机执照培训机构集中的省份，均出现了飞手考证热。
手持一证，未必真能拿高薪
据测算，目前无人机飞手的就业人才缺口高达100万，这是否意味着，拿到飞手证，就能轻松找到高薪工作？
记者多方采访发现，考证通过，也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有些应用领域供需并不稳定。“农业植保领域的飞手门槛不高，有证就能干，但季节性也很明显。”金华东阳市植飞农业服务有限公司负责人吴新群说，目前自己的业务量主要集中在6月至8月。通常，飞手收入按照植保面积计算，农忙时节，日入千元确实不成问题。不过，到了淡季，飞手供过于求，收入也很难保证。
在他看来，无人机“小白”在考证后，可以作为一门副业，但不推荐全职从业。
宁波鄞州姜山镇农户使用无人机开展植保作业。共享联盟·鄞州 供图
再如，在电力巡检、工程测绘等专业性较强的应用领域，持证只是飞手最基础的要求之一。
“上学时，以为考了飞手证就能轻松上岗，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奕佳恒是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芸济无人机学院的首届毕业生，今年，在面试了10余家企业之后，他入职了杭州一家无人机相关企业，为不同的用户提供无人机解决方案。
最近，他正为变电站设计一整套无人机自动巡检的解决方案，涉及软件平台开发和硬件工程改造。“这时候，飞手技能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投用后都是无人机自动巡检。”奕佳恒说，如果不经过软件开发、数据分析、结构设计等无人机关联知识的系统学习，会很难胜任这份工作。
对于外界盛传的无人机相关岗位薪资待遇从8000元到两三万元不等的信息，奕佳恒认为未必如此。类似无人机飞手等行业基础从业者，月薪普遍在5000元至10000元，如果要达到两三万的水平，需要具备非常强的跨领域专业能力。
“民用无人机在各个行业内，只是作为一种提高生产效率的工具。归根到底，企业更青睐复合型人才。”浙江交通职业技术学院航空学院无人机专业教师何琪介绍，目前，不少企业都会从内部人员中培养飞手，因为他们已具备专业领域知识。在这样的背景下，单纯只有飞行技能的飞手在就业时会碰到壁垒。
培养复合型人才，需要高校接棒。随着无人机应用领域拓展，近年来，院校专业人才培养正在加速跟进，并逐步完成行业的人才迭代。
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已有超400所院校（包含本科和专科）开设了无人机相关专业，且大多为近几年新开设。以浙江为例，目前就有10余所院校开设了无人机相关专业。
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芸济无人机学院学生在上无人机实操课。潮新闻记者 李华 摄影
今年6月，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芸济无人机学院迎来首届毕业生，他们中有50%左右从事无人机相关工作。
“我们采用2+2模式，选拔了土木工程、机械电子工程等专业的大二学生进入无人机学院，跨界学习无人机理论和技能，针对性培养复合型的无人机应用人才。”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芸济无人机学院院长沈斌表说。
而浙江交通职业技术学院在2019年开设了无人机专业，是全省最早开设无人机专业的院校之一。
浙江交通职业技术学院航空学院无人机专业学生正在进行无人机飞行训练。潮新闻记者 鲁杰 摄
“我们通过校企合作，开展企业订单班培训，培养既有专业领域知识、又掌握飞行技能的复合型人才。”何琪介绍，目前学校已有200多名无人机专业毕业生，其中与专业对口就业的超过70%。
无人机就业，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一飞冲天”
2024年，低空经济首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各地方政府更是不断部署低空经济相关产业集群。
如杭州就发布了2024年至2027年的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实施方案，从客货运输、公共服务、文体旅游等多领域布局，提出到2027年，杭州低空物流总量将进入全国前5位，全市低空飞行量超过180万架次/年。
然而，与低空经济产业热度相比，无人机就业，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一飞冲天”。
统计数据显示，我国无人机经营性企业已超过1.7万家，全国实名登记的无人机已超过200万架。当下无人机飞手的招聘企业多集中在航空公司、科技公司、航拍公司和教培公司等。
宁波象山海岸边的无人机表演 共享联盟·象山 供图
“当前无人机应用，主要还是集中在测绘、巡检、消防、安保等专业领域，行业应用格局还没有完全打开。”陈冠孟认为，市场需求并不一定意味着大量的岗位转化，当前应用企业对于无人机投入还比较慎重，即便开展无人机业务，也多会选择外包外聘等模式，而不是新设无人机专职岗位。
在无人机物流领域，杭州迅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算是喝上“头口水”的企业。该公司的无人机配送在医疗和物流领域，已逐渐展现了高效与安全。公司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迅蚁成立9年以来，业务量一直在不断拓展，营收规模也在不断增长，尤其是近3年，每年都以翻倍的速度增长。”
该负责人也坦言，迅蚁对于未来的规模化扩张持审慎态度，“低空经济产业热度不减，但公司的未来规划取决于整个行业的发展情况。如果低空经济市场持续扩大，公司规模也会进一步扩张。”
杭州迅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物流无人机。潮新闻记者 鲁杰 摄
“成本还是当前无人机进一步拓宽应用的一大制约因素，随着技术不断迭代升级和规模效应带来的降本作用，相信无人机很快飞入我们的寻常生活。”沈斌表说。
浙江交通职业技术学院航空学院院长章正伟表示，从今年开始，明显感受到低空经济的热度不断升高，各应用领域的人才需求也在增加。但相对于巨大的市场，规模效应还没有真正起来。